萧琨沉吟片刻,没有告诉项弦细节——前日他拜访成都驱魔司时,司使善于红因为他是辽人,语气不悦,外加潮生第一次来,又在正殿内闯了祸,是以话中满是讥讽。
萧琨于是用他的幽瞳,窥探了善于红的内心。
善于红虽从未见过这等异能,但活了这些年,何等老辣,马上感觉到了刺探,并隐藏起了心思,继而勃然大怒,将萧琨与潮生一同逐出了青羊宫。
也正因此,萧琨隐隐约约察觉,善于红的真正用意绝非她所言。
他不想告诉项弦自己拥有这幽瞳,毕竟在第一次见面时,他也曾以其窥探项弦的内心。
当时他看见项弦的意念里,是一团生机勃勃的烈火,火焰光芒四射,它煅冶万物也焚烧万物,是点亮寒冬与黑暗的一股强大力量。
小时候,发现自己有幽瞳时,他便忍不住去读周遭人的内心,但那又有什么用呢?到头来,受到伤害的只有自己。师父乐晚霜告诉他,人心是世上最锋锐的利刃,在那之后,萧琨便很少启用幽瞳之力。
他决定不去窥探潮生与项弦的心,在这世上,他们是自己难得能结识的朋友了。
“我知道你宁愿相信成都驱魔司使。”
“不,”项弦说,“我相信你,因为你没有任何理由骗我。”
项弦开始穿靴子,认真地注视他的双目,说:“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?你的双眼能看见尚未发生之事?”
项弦过来,单膝跪地,与萧琨挨得很近,凑到他面前,却猜错了方向。
“我完全相信你。”项弦一字一句道。
萧琨与项弦对视,雾气氤氲中,甚至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。
项弦的双眼是纯黑的,非常漂亮。萧琨看着浓眉大眼的项弦,片刻后,一手在水下掐了个指诀,“哗啦”一声,热水又把项弦淋了满头。
“哎!”项弦狼狈不堪,抽身离开,裹上外袍回房。
萧琨舒服地躺在池里,将全身浸没于热水中,手臂与脚踝现出青蓝色的血管。
是日上午,萧琨出了客栈以后,与潮生、项弦各骑一马,越过长桥前往城西,灌江口的二王庙处,庙会早已热闹非凡。
“那么咱们还听善于红的么?”项弦说。
“你自己没主意?”萧琨说,“你也是驱魔师。”
项弦:“我这人懒,能不动脑子就绝不动脑子。”
萧琨说:“先去庙中再说罢。潮生,潮生呢?”
“哥哥们!”潮生已被羊汤店勾引走了,说,“快来,我没有钱!”
萧琨:“……”
三人在庙会外过了早,潮生将一大碗加了嫩羊肉的雪白汤面吃了个底朝天,项弦还加了两笼素馅包子。萧琨身上已经没多少钱了,思来想去,只不敢说,总不好让潮生这个仙人担忧盘缠。他寻思过得十天半月,得上哪儿弄点钱去。
“这是供奉哪个神明的?”潮生问。
“大殿是二郎神,后头是李冰父子,”项弦说,“灌江口是二郎神的道场。等等,萧琨,快看。”
萧琨:“怎么?”
项弦朝萧琨扬眉,让他看庙会摊区的某个方向,萧琨随即瞥了一眼。
“妖怪?”项弦问。
“对。”萧琨答道。
虽然妖气很微弱,一现即逝,但他们已感觉到了,且不止一处,庙会上有妖在活动。项弦虽身为驱魔师,却也并非见妖就抓,毕竟妖也分善恶,只要不谋害凡人,驱魔师们不会特地为难它们,大家都是修行者,三百多年前的大驱魔师又与妖王立下过协定,人与妖二族,尽力共处罢了。
萧琨犹豫片刻,项弦却一拉他,示意先别管这么多。
潮生进了大殿,今日香火很旺,他们随着进来拜祭的民众挪动,摩肩接踵。过功德箱时,项弦又朝萧琨道:“哥哥,给钱。”
萧琨正提防着这一刻,他半点不想捐功德,已准备好了话来堵项弦,否则以他这花费速度,来一趟灌江口,回成都就得沿途乞讨为生了。
萧琨:“捐了能圆我的心愿?”
项弦:“我看不行,你那可是个宏愿。”
“那我捐给庙里做什么?”萧琨说,“求神不如求己。”
“哥哥有什么心愿吗?”潮生伸手要拉项弦,项弦便搂着他的肩膀,以免他走散了,萧琨正看他俩亲密时,潮生又朝他笑。
萧琨摸到手指,本以为是潮生,没想到手指修长,手掌宽大,牵手时不禁心中一动,短短眨眼间便觉不对,发现是项弦!
萧琨当即尴尬无比,把他的手掌掸开。
项弦却不以为意地说:“他自然是想光复大辽了。”
离开前殿,萧琨朝后殿走,听见潮生又说:“哥哥,那不是你能办到的事啊,国家都有气数,别多管了。”
萧琨在心里叹了口气,没有回答。
“做不到是一回事,不去做又是另一回事。”项弦难得地认真严肃起来,朝潮生解释道,“受人滴